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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参同契
钟吕传道集

道德经评译

德经

第三十八章

[原文]

上德不德①,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②,是以无德③。上德无为而无以为④;下德无为而有以为⑤。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⑥。故失道而后德,失德面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⑦,而乱之首⑧。前识者⑨,道之华⑩,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⑾,不居其薄⑿;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译文]

具备“上德”的人不表现为外在的有德,因此实际上是有“德”;具备“下德”的人表现为外在的不离失“道”,因此实际是没有“德”的。“上德”之人顺应自然无心作为,“下德”之人顺应自然而有心作为。上仁之人要有所作为却没有回应他,于是就扬着胳膊强引别人。所以,失去了“道”而后才有“德”,失去了“德”而后才有“仁”,失去了“仁”而后才有“义”,失去了义而后才有礼。“礼”这个东西,是忠信不足的产物,而且是祸乱的开端。所谓“先知”,不过是“道”的虚华,由此愚昧开始产生。所以大丈夫立身敦厚,不居于浇薄;存心朴实,不居于虚华。所以要舍弃浇薄虚华而采取朴实敦厚。

[注释]

1、上德不德:不德,不表现为形式上的“德”。此句意为,具备上德的人,因任自然,不表现为形式上的德。

2、下德不失德:下德的人恪守形式上的“德”,不失德即形式上不离开德。

3、无德:无法体现真正的德。

4、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以,心、故意。无以为,即无心作为。此句意为:上德之人顺应自然而无心作为。

5、下德无为而有以为:此句与上句相对应,即下德之人顺任自然而有意作为。

6、攘臂而扔之:攘臂,伸出手臂;扔,意为强力牵引。

7、薄:不足、衰薄。

8、首:开始、开端。

9、前识者:先知先觉者,有先见之明者。

10、华:虚华。

11、处其愿:立身敦厚、朴实。

12、薄:指礼之衰薄。

[引语]

这一章是《道经》的开头。有人认为,上篇以“道”开始,所以叫做《道经》;下篇以“德”字开始,所以叫《德经》。本章在《道德经》里比较难于理解。老子认为,“道”的属性表现为“德”,凡是符合于“道”的行为就是“有德”,反之,则是“失德”。“道”与“德”不可分离,但又有区别。因为“德”有上下之分,“上德”完全合乎“道”的精神。“德”是“道”在人世间的体现,“道”是客观规律,而“德”是指人类认识并按客观规律办事。人们把“道”运用于人类社会产生的功能,就是“德”。


[评析]

《道德经》一方面是谈“道”,一方面是论“德”。老子认为“上德”是完全合乎“道”的精神。二十一章曾写道:“孔德之客,唯道是从”;二十八章说:“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五十一章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以上所讲的“孔德”、“常德”、“玄德”都是指这里所讲的“上德”。从政治角度去分析和理解所谓“上德”,我们认为它不同于儒家所讲的“德政”。老子批评儒家“德政”不顾客观实际情况,仅凭人的主观意志加以推行,这不是“上德”,而是“不德”;而老子的“上德”则是“无以为”、“无为”,它不脱离客观的自然规律,施政者没有功利的意图,不单凭主观意愿办事,这样做的结果当然是无为而无不为,即把“道”的精神充分体现在人间,所以又是“有德”。但是“下德”是“有以为”的“无为”,但却抱着功利的目的,任着主观意志办事。在本章里,老子把政治分成了两个类型、五个层次。两个类型即“无为”和“有为”。“道”和“德”属于“无为”的类型;仁、义、礼属“有为”的类型。五个层次是道、德、仁、义、礼。这五个层次中,德和仁是最高标准,但“德”只是指“上德”,不是“下德”。失道而后德,这是在无为的类型内部说的,失道则沦为下德,那就与上仁相差无几了。失德而后仁,这是指离开了“无为”的类型才有了仁。仁已经是“有为”、“为之”了,所以“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就是在“有为”范围内所显示出来的不同层次。在本章里,老子用了“大丈夫”一词,是全书唯一使用的名词,过去有人将此解释为“智慧很高的人”,原意大约相同于此,但其中也包含有豪爽、果敢、刚毅的内容。老子感受到人际关系愈来愈难以相处,所以在十分激动的情绪下使用了“大丈夫”这个词,并说“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本章使用了一些具体的规范把人的思想行为定着在固定的形式中,即按忠信行事,不执行浇薄的礼。所以老子对政治的最低要求是摒去“薄”和“华”,恢复“厚”和“实”。

 


第三十九章

[原文]

昔之得一①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②;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以为天一正③。其致之也④,谓⑤天无以清⑥,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⑦;神无以灵,将恐歇⑧;谷无以盈,将恐竭⑨;万物无以生,将恐灭;候王无以正⑩,将恐蹶⑾。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候王自称⑿孤、寡、不谷⒀。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至誉无誉⒁。是故不欲琭琭如玉⒂,珞珞如石⒃。

[译文]

往昔曾得到过道的:天得到道而清明;地得到道而宁静;神(人)得到道而英灵;河谷得到道而充盈;万物得到道而生长;侯王得到道而成为天下的首领。推而言之,天不得清明,恐怕要崩裂;地不得安宁,恐怕要震溃;人不能保持灵性,恐怕要灭绝;河谷不能保持流水,恐怕要干涸;万物不能保持生长,恐怕要消灭;侯王不能保持天下首领的地位,恐怕要倾覆。所以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因此侯王们自称为“孤”、“寡”、“不谷”,这不就是以贱为根本吗?不是吗?所以最高的荣誉无须赞美称誉。不要求琭琭晶莹像宝玉,而宁愿珞珞坚硬像山石。


[注释]

1、得一:即得道。

2、神得一以灵:神或指人。灵:灵性或灵妙。

3、正:一本作“贞”。意为首领。

4、其致之也:推而言之。

5、谓:假如说。帛书作“胃”。

6、天无以清:天离开道,就得不到清明。

7、废:荒废。

8、歇:消失、绝灭、停止。

9、竭:干涸、枯竭。

10、正:一本作“高贵”,一本作“贞”。

11、蹶:跌倒、失败、挫折。

12、自称:一本作“自谓”。

13、孤、寡、不谷:古代帝王自称为“孤”、“寡人”、“不谷”。不谷即不善的意思。

14、至誉无誉:最高的荣誉是无须称誉赞美的。

15、琭琭:形容玉美的样子。

16、珞珞:形容石坚的样子。

[引语]

这一章讲“道”的普遍意义。前半段段论述“道”的作用,天地万物都来源于“道”,或者说,“道”是构成一切事物所不可或缺的要素,如果失去了“道”,天地万物就不能存在下去。后半段由此推及到人间,告诫统治者从“道”的原则出发,并常要能“处下”、“居后”、“谦卑”,即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没有老百姓为根本和基础,就没有高贵的侯王。因而在本章的内容中,同样包含有辩证法的因素。

[评析]

在《道德经》里,老子经常以“一”来代称“道”,如二十二章的“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本章中,老子连续七次使用“一”字,其含义是相当深刻的。杨兴顺说:“一切在流动着,一切在变化着,但老子认为,变化的基础是统一而不是矛盾的斗争。‘天得一以清’……老子揭露了客观世界的矛盾,企图削弱矛盾,遏阻矛盾的尖锐化,为着这一目的,他把统一看成万物的基础而把它绝对化。”(《中国古代哲学家老子及其学说》)事实上,老子认为宇宙的本原只有一个,宇宙的总规律也只有一个,因而他突出“一”,即宇宙起源的一元论,而且是物质的。在世界的自然万事万物之中,老子列举了许多相互矛盾的对立体,并认为对立物相互依存、相互转化,最终归于统一。所以,他一再使用“一”,也表明他认为矛盾和对立总要归于统一。在人类社会而言,老子也强调统一,认为侯王也要注重唯一的“道”,才能使天下有个准绳。这个准绳是什么?老子说,“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侯王应该认识到“贱”、“下”是自己的根基。有道的人无须光华如玉,还是质朴更好一些。总而言之,本章开头就是讲道的普通性、重要性、不论是天、地、神、谷、万物、侯王,都是来源于道,如果失去了道,一切都不会再存在下去。

 

第四十章

[原文]

反者道之动①,弱者②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③,有生于无④。

[译文]

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是道的运动,道的作用是微妙、柔弱的。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质,有形质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质。

[注释]

1、反者:循环往复。一说意为相反,对立面。

2、弱者:柔弱、渺小。

3、有:这里指道的有形质,与一章中“有名万物之母的”的有“相同。但不是有无相生的“有”字。

4、无:与一章中的“无名天地之始”的“无”相同。但不同于“有无相生”的“无”。此处的“无”指超现实世界的形上之道。

[引语]

在一、四、五、六、十四、二十一、二十五、三十二、三十四、三十五和三十七章里,老子从各方面阐述关于“道”的理论。在本章里,老子用极其简练的文字,讲述了“道”的运动变化法则和“道”产生天下万物的作用。关于“道”的基本理论,本章和四十二章都是就此而论的。本章虽然只有两句话,但言简意赅,含义十分丰富。


[评析]

老子在《道德经》里,多次涉及到“事物的矛盾和对立转化是永恒不变的规律”,概括了自然和人类社会的现象与本质,这是十分光辉和精辟的见解。“反者道之动”,历来解释者有两种观点:一是说矛盾着的对立物各自向着自己的对立面转化;二是说事物运动变化的规律是循环往复。其实这两种解释意思是相同的。因为老子承认运动,承认运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这当然是老子认识上的不足。因为对立面的互相转化,必须在一定条件下,才得实现,不具备一定条件,是不能转化的。不经过任何努力,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发生转化,这就多少带有宿命论的色彩了。“弱者道之用”,是说“道”在发挥作用的时候,用的是柔弱的方法,这不完全是消极的,同样也有积极性的一面,道创造万物,并不使万物感到有什么强迫的力量,而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和成长。用弱和用强,也就是是“无为”和“有为”的区别。“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的论者认为这一句可以概括出“无—有—万物”的公式,并说万物毕竟是从“无”而来的。其实,老子讲“有”和“无”,并不曾把“无’当作第一性的东西,而把“有”当作第二性的东西,他是把有与无当成相互对立的两个哲学范畴,有与无都是道的属性,是道产生天地万物时由无形质落向有形质的活动过程。

 

第四十一章

[原文]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①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②。上德若谷;大白若辱③;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④;质真若渝⑤。大方无隅⑥;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⑦。

[译文]

上士听了道的理论,努力去实行;中士听了道的理论,将信将疑;下士听了道的理论,哈哈大笑。不被嘲笑,那就不足以成其为道了。因此古时立言的人说过这样的话:光明的道好似暗昧;前进的道好似后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岖;崇高的德好似峡谷;广大的德好像不足;刚健的德好似怠惰;质朴而纯真好像混浊未开。最洁白的东西,反而含有污垢;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最大的声响,反而听来无声无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没有形状。道幽隐而没有名称,无名无声。只有“道”,才能使万物善始善终。

[注释]

1、建言:立言。

2、夷道若纇:夷,平坦;纇,崎岖不平、坎坷曲折。

3、大白若辱:辱,黑垢。一说此名应在“大方无隅”一句之前。

4、建德若偷:刚健的德好像怠惰的样子。偷,意为惰。

5、质真若渝:渝,变污。质朴而纯真好像浑浊。

6、大方无隅:隅,角落、墙角。最方整的东西却没有角。

7、善贷且成:贷,施与、给予。引伸为帮助、辅助之意。此句意为:道使万物善始善终,而万物自始至终也离不开道。

[引语]

这一章引用了十二句古人说过的话,列举了一系列构成矛盾的事物双方,表明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统一关系,它们彼此相异,互相对立,又是互相依存,彼此具有统一性,从矛盾的观点,说明相反相成是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在这里,老子讲了上士、中士、下士各自“闻道”的态度:上士听了道,努力去实行;中士听了道,漠不动心、将信将疑,下士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说明“下士”只见现象不见本质还要抓住一些表面现象来嘲笑道,但道是不怕浅薄之人嘲笑的。


[评析]

本章前面先讲了“上士”、“中士”、“下士”对道的反映。“上士”即高明的小奴隶主贵族,“中士”即平庸的贵族,“下士”即浅薄的贵族。上、中、下不是就政治上的等级制度而言,而是就其思想认识水平的高低而言。“道”的本质隐藏在现象后面,浅薄之士是无法看到的,所以不被嘲笑就不成其为“道”。在后面所引的十二句成语中,前六句是指“道”、“德”而言的。后六句的“质真”、“大白”、“大方”、“大器”、“大音”、“大象”指“道”或道的形象,或道的性质。所以引完这十二句格言以后,用一句话加以归纳:“道”是幽隐无名的,它的本质是前者,而表象是后者。这十二句,从有形与无形、存在与意识、自然与社会各个领域多种事物的本质和现象中,论证了矛盾的普遍性,揭示出辩证法的真谛。这是极富智慧的。

 


 

第四十二章

[原文]

道生一①,一生二②,二生三③,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④,冲气以为和⑤。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⑥,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⑦。

[译文]

道是独一无二的,道本身包含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万物在这种状态中产生。万物背阴而向阳,并且在阴阳二气的互相激荡而成新的和谐体。人们最厌恶的就是“孤”、“寡”、“不谷”,但王公却用这些字来称呼自己。所以一切事物,如果减损它却反而得到增加;如果增加它却反而得到减损。别人这样教导我,我也这样去教导别人。强暴的人死无其所。我把这句话当作施教的宗旨。


[注释]

1、一:这是老子用以代替道这一概念的数字表示,即道是绝对无偶的。

2、二:指阴气、阳气。“道”的本身包含着对立的两方面。阴阳二气所含育的统一体即是“道”。因此,对立着的双方都包含在“一”中。

3、三:即是由两个对立的方面相互矛盾冲突所产生的第三者,进而生成万物。

4、负阴而抱阳:背阴而向阳。

5、冲气以为和:冲,冲突、交融。此句意为阴阳二气互相冲突交和而成为均匀和谐状态,从而形成新的统一体。

6、孤、寡、不谷:这些都是古时候君主用以自称的谦词。

7、教父:父,有的学者解释为“始”,有的解释为“本”,有的解释为“规矩”。有根本和指导思想的意思。

[引语]

这一章的前半部分讲的是老子的宇宙生成论。这里老子说到“一”、“二”、“三”,乃是指“道”创生万物的过程。这是继四十章之后,又一段关于“道”的基本原理的重要论述。宇宙万物的总根源是“混而为一”的“道”,对于千姿百态的万物而言,“道”是独一无二的。另一段话是警诫王公要以贱为本、以下为基的。对后一段内容,有的学者认为这一段文字与上一段讲的原理关联不上,疑为三十九章文字错移本章。另一种说法是两段前后虽然不相密切关联,但意义仍相近。这是讲矛盾的双方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事物相反相成,双方并非不变,而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所以,这一章再次表达了老子的辩证法思想。

[评析]

本章第一段话,说到一、二、三这几个数字,这并不是把一、二、三看作具体的事物和具体数量。它们只是表示“道”生万物从少到多,从简单到复杂的一个过程,这就是“冲气以为和”。这里老子否定了神的存在,从多元论的宇宙观发展为一元论的宇宙观,这是值得称道的。冯友兰说:“老子书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四十二章)。这里说的有三种气:冲气、阴气、阳气。我认为所谓冲气就是一,阴阳是二,三在先秦是多数的意思。二生三就是说,有了阴阳,很多的东西就生出来了。那么冲气究竟是哪一种气呢?照后来《淮南子》所讲的宇宙发生的程序说,在还没有天地的时候,有一种混沌未分的气,后来这种气起了分化,轻清的气上浮为天,重浊的气下沉为地,这就是天地之始。轻清的气就阳气,重浊的气就是阴气。在阴阳二气开始分化而还没有完全分化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中的气就叫做冲气。‘冲’是道的一种性质,‘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四章)。这种尚未完全分化的气,与道相差不多,所以叫冲气。也叫做一。”(《老子哲学讨论集》第41页)冯先生的这一分析是很有见地的。在本章后半部分,老子讲了柔弱退守是处事的最高原则,谦受益,满招损,这也合乎辩证之道。

 

第四十三章

[原文]

天下之至柔,驰骋①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②,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③及之。

[译文]

天下最柔弱的东西,腾越穿行于最坚硬的东西中;无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我因此认识到“无为”的益处。“不言”的教导,“无为”的益下,普天下少有能赶上它的了。

[注释]

1、驰聘:形容马奔跑的样子。

2、无有入无间:无形的力量能够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无有:指不见形象的东西。

3、希:一本作“稀”,稀少。

[引语]

本章和十二章同样,都是讲人之尊严的,申述“柔之胜刚,弱之胜强”的“是谓微明”之术。讲了柔弱可以战胜刚强的原理,又讲了“不言”的教诲、“无为”的益处。此意贯穿于老子《道德经》的全书之中。他指出,最柔弱的东西里面,蓄积着人们看不见的巨大力量,使最坚强的东西无法抵挡。“柔弱”发挥出来的作用,在于“无为”。水是最柔的东西,但它却能够穿山透地。所以老子以水来比喻柔能胜刚的道理。


[评析]

“贵柔”是《道德经》的基本观念之一,除本章论述外,七十六章以及其它一些章节里也多所论及。“柔弱”是“道”的基本表现和作用,它实际上已不局限于与“刚强”相对立的狭义,而成为《道德经》概括一切从属的、次要的方面的哲学概念。老子认为,“柔弱”是万物具有生命力的表现,也是真正有力量的象征。如果我们深入一个层次去考虑问题,就会发现老子要突出的是事物转化的必然性。他并非一味要人“守柔”、“不争”,而是认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即柔弱可以战胜刚强的。这是深刻的辩证法的智慧。因此,发现了“柔弱”方面的意义是老子的重大贡献。


 

第四十四章

[原文]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①?得与亡孰病②?甚爱必大费③,多藏必厚亡④。故知足不辱⑤,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译文]

声名和生命相比哪一样更为亲切?生命和货利比起来哪一样更为贵重?获取和丢失相比,哪一个更有害?过分的爱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过于积敛财富,必定会遭致更为惨重的损失。所以说,懂得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见危险;这样才可以保持住长久的平安。

[注释]

1、多:轻重的意思;货,财富。

2、得:指名利;亡,指丧失性命;病,有害。

3、甚爱必大费:过于爱名就必定要付出很大的耗费。

4、多藏必厚亡:丰厚的藏货就必定会招致惨重的损失。

5、知足不辱:今本没有“故”字,据帛书补之。

[引语]

此章与十三章同样,是讲人之尊严的。十三章是以宠辱荣患和人的自身价值对比,说明人要自重、自爱。这一章是以名与货和人的自身价值对比,也是要人自重、自爱。老子宣传的是这样一种人生观,人要贵生重己,对待名利要适可而止,知足知乐,这样才可以避免遇到危难;反之,为名利奋不顾身,争名逐利,则必然会落得身败名裂之可悲下场。

[评析]

虚名和人的生命、货利与人的价值哪一个更可贵?争夺货利还是重视人的价值,这二者的得与失,哪一个弊病多呢?这是老子在本章里向人们提出的尖锐问题,这也是每个人都必然会遇到的问题。有人解释说,本章是讲吝惜生命,与提倡奋不顾身是格格不入的两种生命观。事实上,吝惜生命并不是贪生怕死,老子讲的是对宠辱荣患和虚名货利来说,不要贪图虚荣与名利,要珍惜自身的价值与尊严,不可自贱其身。本章里讲“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这是老子处世为人的精辟见解和高度概括。“知足”就是说,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发展极限,超出此限,则事物必然向它的反面发展。因而,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清醒的准确的认识,凡事不可求全。贪求的名利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积敛的财富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他希望人们,尤其是手中握有权柄之人,对财富的占有欲要适可而止,要知足,才可以做到“不辱”。“多藏”,就是指对物质生活的过度追求,一个对物质利益片面追求的人,必定会采取各种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有人甚至会以身试法。“多藏必厚亡”,意思是说丰厚的贮藏必有严重的损失。这个损失并不仅仅指物质方面的损失,而且指人的精神、人格、品质方面的损失。

 

第四十五章

[原文]

大成①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②,其用不穷。大直若屈③,大巧若拙,大辩若讷④。静胜躁,寒胜热⑤。清静为天下正⑥。

[译文]

最完满的东西,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最充盈的东西,好似是空虚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最正直的东西,好似有弯曲一样;最灵巧的东西,好似最笨拙的;最卓越的辩才,好似不善言辞一样。清静克服扰动,赛冷克服暑热。清静无为才能统治天下。

[注释]

1、大成:最为完满的东西。

2、冲:虚,空虚。

3、屈:曲。

4、讷:拙嘴笨舌。

5、静胜躁,寒胜热:清静克服扰动,寒冷克服暑热。

6、正:通“政”。

[引语]

这一章在内容上和行文上,都可以说是四十一章的继续,是讲内容和形式、本质和现象的辩证关系。四十一章讲的是“道”,本章讲的是“人格”。其中“大成”、“大盈”的人格形态;“若缺”、“若冲”、“若屈”、“若拙”、“若讷”的外在表现,都是说明一个完美的人格,不在外形上表露,而为内在生命的含藏内收。

[评析]

任继愈在《老子新译》中写道:“这一章讲的是辩证法思想。老子认为有些事物表面看来是一种情况,实质上却又是一种情况。表面情况和实际情况有时完全相反。在政治上不要有为,只有贯彻了‘无为’的原则,才能取得成功。”这个分析是准确的。老子运用辩证法认识事物、认识人。尤其对于那些国富兵强,拓地千里,并国数十,成其大功的王侯将相,如果不因此而昏昏然,看到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丰满充盈的如果能以细小视之,富裕却以不足居之,再加上如屈、如拙,当然会其用无穷。


第四十六章

[原文]

天下有道,却①走马以粪②,天下无道,戎马③生于郊④。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⑤。

[译文]

治理天下合乎“道”,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把战马退还到田间给农夫用来耕种。治理天下不合乎“道”,连怀胎的母马也要送上战场,在战场的郊外生下马驹子。最大的祸害是不知足,最大的过失是贪得的欲望。知道到什么地步就该满足了的人,永远是满足的。

[注释]

1、却:屏去,退回。

2、走马以粪:粪,耕种,播种。此句意为用战马耕种田地。

3、戎马:战马。

4、生于效:指牝马生驹于战地的郊外。

5、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知道满足的这种满足,是永远满足的。

[引语]

这一章主要反映了老子的反战思想。在春秋时代,诸侯争霸,兼并和掠夺战争连年不断,给社会生产和人民群众的生活造成了沉重灾难。对此,老子明确表示了自己的主张,他分析了战争的起因,认为是统治者贪欲太强。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要求统治者知足常乐,这种观点可以理解,但他没有明确区分战争的性质,因为当时的战争有奴隶主贵族互相兼并政权,也有的是地主阶级崛起后推翻奴隶主统治的战争,还有劳动民众的反抗斗争。因此,在本章里,老子所表述的观点有两个问题,一是引起战争的根源;二是对战争没有加以区分。

[评析]

张松如先生在《老子校读》一书中写道:“本章前四句表示了反战思想。老子反对的当然是春秋列国各贵族领主集团间频繁的兼并战争和掠夺战争。尽管有人指出说,这些战争,从其主流说,也有一定的进步趋势;但是对人民说来,特别是对从事农业生产的广大劳动人民群众说来,不可避免地要带来种种惨祸、暴行、灾难的痛苦。这是可以想见的。老子反对这些战争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顺便说一句,有人曾说,老子是兵家。可是从古以来,那里会有反战的兵家呢?在这里,老子认为战争是由于封建统治者不知足、贪心重所引起的,只要是能知足,满足于现状,不贪求什么,就不会发生战争。‘知足之足,恒足矣’。这是一种唯心史观,至于‘寡欲’、‘知足’的提出,对当时封建贵族领主集团的无厌欲求,无异于是一个强烈的抗议。”(《老子校读》第270~271页)

胡寄窗先生说:“寡欲的具体表现是‘知足’。老子学派把知足看得非常重要,以为知足可以决定人们的荣辱、生存、祸福。……不仅此也,他们并将知足作为从主观上分辨贫富的标准。如知足,则虽客观财富不多而主观上亦可自认为富有,‘知足者富’、‘富莫大于知足’。因此知‘足’之所以为足,则常足矣,常足当然可以看作是富裕。反之,客观财富虽多,由于主观的不知足,贪得无厌,能酿成极大的祸害。从这里可以看出老子的财富决定于主观的知足与不知足,亦即决定于‘欲不欲’,所以带有唯心主义色彩。但他们很重视客观刺激对产生欲望之作用。如他们说‘乐与饵,过客止’。寡俗与知足是不可分割的。未有能寡欲而不知足者,亦未有不寡欲而能知足者。老子提出寡欲、知足,对当时当权贵族的无厌欲求是一个强烈的抗议,但对一般人来说,持有这种观点,就会把人引导到消极退缩的道路上去,就会使经济基础的发展从意识形态方面受到阻碍。”《中国经济思想史》上,第290页)

张松如先生和胡寄窗先生的以上论说是中肯的。因为战争的起因往往是侵略者一方野心勃勃、攻占城池、吞并邻国,扰害百姓。本章警告当政者不可无厌贪求,切记清静无为之戒条。这的确是为社会的发展、民众的安定而殚精竭虑,还是值得肯定的。

 

第四十七章

[原文]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①,见天道②。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③,不为而成④。

[译文]

不出门户,就能够推知天下的事理;不望窗外,就可以认识日月星辰运行的自然规律。他向外奔逐得越远,他所知道的道理就越少。所以,有“道”的圣人不出行却能够推知事理,不窥见而能明了“天道”,不妄为而可以有所成就。

[注释]

1、窥牖:窥,从小孔隙里看;牖,音you,窗户。

2、天道:日月星辰运行的自然规律。

3、不见而明:一本作“不见而名”。此句意为不窥见而明天道。

4、不为:无为、不妄为。

[引语]

这一章主要谈的是哲学上的认识论。这里的基本观点是:在认识上纯任感觉经验是靠不住的。因为这样做无法深入事物的内部,不能认识事物的全体,而且还会扰乱人的心灵。那么,要认识事物就只有靠内在的自省,下功夫自我修养,才能领悟“天道”,知晓天下万物的变化发展规律。对此,学术界在讨论老子哲学认识论时,有的观点是说,老子是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先验论者,而有的观点则说,老子并不轻视实践所获取的感性知识,只是夸大了理性认识的作用。关于这几种观点的争论,将在本章评析中详加论述。

[评析]

陈鼓应先生说:“老子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依循着某种规律运行着,掌握着这种规律(或原则),当可洞察事物的真情实况。他认为心灵的深处是透明的,好像一面镜子,这种本明的智慧,上面蒙着一层如灰尘般的情欲(情欲活动受到外界的诱发就会趋于频繁)。老子认为我们应透过自我修养的功夫,作内观返照,净化欲念,清除心灵的蔽障,以本明的智慧,虚静的心境,去览照外物,去了解外物和外物运行的规律。”(《老子注释及评介》第249页)我们同意陈鼓应先生的见解。以往批评老子的认识论是彻头彻尾唯心主义先验论的论著,都要引“不出户,知天下”作为论据。这样的认识实际是一种误解。老子是一位博学多识之人,他有丰富的生活实践经验。在以前的若干章节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涉及社会生活和自然界的内容,这些都表明老子极为重视生活实践。但更重要的是,老子是极富智慧之人,是天才的哲人。他的意思是,并不是什么事都只有经过本人的实践才能认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要重视理性认识,间接知识。“不出户”、“不窥牖”这类极而言之的强调手法,从古到今都是普遍应用的。不过,我们的看法是,研究老子,研究《道德经》,应当深入体会其中蕴含着的真实观点,不可望文生义,更不可片面理解。同时,还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方法。因为正确地说明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的辩证关系,这不是春秋时代的思想家们所能够解决的重大哲学论题。

 

第四十八章

[原文]

为学日益①,为道日损②,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③,取④天下常以无事⑤;及其有事⑥,不足以取天下。

[译文]

求学的人,其情欲文饰一天比一天增加;求道的人,其情欲文饰则一天比一天减少。减少又减少,到最后以至于“无为”的境地。如果能够做到无为,即不妄为,任何事情都可以有所作为。治理国家的人,要经常以不骚扰人民为治国之本,如果经常以繁苛之政扰害民众,那就不配治理国家了。

[注释]

1、为学日益:为学,是反映探求外物的知识。此处的“学”当指政教礼乐。日益:指增加人的知见智巧。

2、为道日损:为道,是通过冥想或体验的途径,领悟事物未分化状态的“道”。此处的“道”,指自然之道,无为之道。损,指情欲文饰日渐泯损。

3、无为而无不为:不妄为,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4、取:治、摄化之意。

5、无事:即无扰攘之事。

6、有事:繁苛政举在骚扰民生。

[引语]

本章讲“为学”和“为道”的问题。他先讲“为学”,是求外在的经验知识,经验知识愈积累愈多。老子轻视外在的经验知识,认为这种知识掌握得越多,私欲妄见也就层出不穷。“为道”和“为学”就不同一。它是透过直观体悟以把握事物未分化的状态或内索自身虚静的心境,它不断地除去私欲妄见,使人日渐返朴归真,最终可以达到“无为”的境地。这一章所讲的“为学”是反映“政教礼乐之学”,老子认为它足以产生机智巧变。只有“清静无为”,没有私欲妄见的人才可以治理国家。因而,老子希望人们走“为道”的路子。

[评析]

任继愈先生认为:“老子承认求学问,天天积累知识,越积累,知识越丰富。至于要认识宇宙变化的总规律或是认识宇宙的最后的根源,就不能靠积累知识,而要靠‘玄览’、‘静观’。他注重理性思维这一点是对的,指出认识总规律和认识个别的东西的方法应有所不同,也是对的。老子的错误在于把理性思维绝对化使他倒向了唯心主义,甚至陷于排斥感性知识的错误。”(《老子的研究》,《老子哲学讨论集》第23页)张松如先生说:“‘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并不是老子的一种什么神秘的、蒙昧的反理性的主张,而是一定发展中的历史现象在观念形态上的客观反映。”“本章正是从认识论和方法论上,概括了对‘礼’所作的探源与批判,而且是具有相当深刻性的。”“在这剖析过程中,由于受着不得突破的阶级的和历史的局限,在所推导的结论中,还带有一定程度的复古主义色彩,显示了骸骨迷恋的情绪,而不曾投射出向前看的目光。然而,这并不能掩盖它有关‘学’与‘道’,有关‘日益’和‘日损’的辩证思维的光辉。“(《老子校读》第281页)“无为而无不为”是老子提出来的极富智慧的命题。事实上,在中国古代,主张“无为”的学者不止老子一人,例如孔子就曾说过“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不做什么事情而使得天下太平的人,大概只有舜了,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庄重端坐在他的王位上罢了。老子把“无为”的思想发挥到极高的程度,从哲学高度来论证“无为”的社会意义。“无为”表面看来,似乎是一种后退的手段,但真正的目的,则在于避开前进中所存在的矛盾和问题,从而占据主动,以达到“无不为”的最终目的。



第四十九章

[原文]

圣人常无心①,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②。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③为天下浑其心④,百姓皆注其耳目⑤,圣人皆孩之⑥。

[译文]

圣人常常是没有私心的,以百姓的心为自己的心。对于善良的人,我善待于他;对于不善良的人,我也善待他,这样就可以得到善良了,从而使人人向善。对于守信的人,我信任他;对不守信的人,我也信任他,这样可以得到诚信了,从而使人人守信。有道的圣人在其位,收敛自己的欲意,使天下的心思归于浑朴。百姓们都专注于自己的耳目聪明,有道的人使他们都回到婴孩般纯朴的状态。


[注释]

1、常无心:一本作无常心。意为长久保持无私心。

2、德:假借为“得”。

3、歙:音Xi ,意为吸气。此处指收敛意欲。

4、浑其心:使人心思化归于浑朴。

5、百姓皆注其耳目:百姓都使用自己的智谋,生出许多事端。

6、圣人皆孩之:圣人使百姓们都回复到婴孩般纯真质朴的状态。

[引语]

这一章表达了老子的政治思想。文中所讲的“圣人”,是老子理想中的执政者。老子认为,理想的执政者没有私心,以百姓之心为心,使人人守信、向善。老子把以“道”治天下的希望寄托给一个理想的“圣人”,在他的治理下,人人都回复到婴儿般纯真的状态,以养以长自己。这种见解是有进步意义的。本章从文字上和内容上看,都是紧接前一章的问题,深入进行分析论证的。

[评析]

“圣人”生于天下,他能够恰当地收敛自己的心欲,兢兢业业地不敢放纵自己,不敢与民争利,不敢以自己主观意志而妄为。他治理国家往往表现出浑噩质朴的特征,对于注目而视、倾耳而听,各用聪明才智甚至机心巧诈的老百姓,圣人却要他们都回归到婴儿般无知无欲的纯真状态。这位体道的圣人,是被老子美化了的统治者,这是在前面几章里已经谈到过的。但是,正如张松如先生所说的那样,“老子是站是什么立场的说话?岂不显然是站在封建统治者的立场吗?不是的,这道理我们已经一再指出过了。他是作为农业小生产者即小农阶层愿望的表达者来发言的。”(《老子校读》第286页)

 

第五十章

[原文]

出生入死①,生之徒②,十有三③;死之徒④,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⑤,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⑥。盖闻善摄生⑦者,陆行不遇兕虎⑧,入军不被甲兵⑨。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⑩。

[译文]

人始出于世而生,最终入于地而死。属于长寿的人有十分之三;属于短命而亡的人有十分之三;人本来可以活得长久些,却自己走向死亡之路,也占十分之三。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奉养太过度了。据说,善于养护自己生命的人,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凶恶的犀牛和猛虎,在战争中也受不到武器的伤害。犀牛于其身无处投角,老虎对其身无处伸爪,武器对其身无处刺击锋刃。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没有进入死亡的领域。

[注释]

1、出生入死:出世为生,入地为死。一说离开了生存必然走向死亡。

2、生之徒:徒,应释为类。生之徒即长寿之人。

3、十有三:十分之三。

4、死之徒:属于夭折的一类。

5、人之生,动之于死地:此句意为人本来可以长生的,却意外地走向死亡之路。

6、生生之厚:由于求生的欲望太强,营养过剩,因而奉养过厚了。

7、摄生者:摄生指养生之道,即保养自己。

8、兕:音si ,属于犀牛类的动物。

9、入军不被甲兵:战争中不被杀伤。

10、无死地:没有进入死亡范围。

[引语]

这一章讲两种养生之道。一种是因营养过剩、娇奢淫佚,故而短命夭折;一种是因行动不慎而造成伤亡。老子认为,人活在世,应善于避害,则可以保全生命长寿。他注意到人为因素对生命的影响,要求人们不要靠着争夺来保养自己,而要以清静无为的态度远离死地。

[评析]

对于此章中“以其无死地”一句,庄子是这样解释的:“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隙,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物而不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这句话对老子的“以其无死地”是一个很好的注脚,只要人能够依照天道行事,那么外患就不能侵入其身,他就不会走向死亡的领域。所以任继愈先生说:“老子看来,这个世界到处埋伏着危险,生命随时受到威胁。他主张处处小心,不要进入危险范围,只有无所作为,才最安全,最足以保全性命。”(《老子新译》)老子生逢乱世,他看到人生危机四伏,生命安全随时随地受到威胁,因此他主张不要靠战争、抢夺来保护自己,不要以奢侈的生活方法来营养自己,而是清静无为、恪守“道”的原则,他不妄为,不伤害别人。别人也找不到对他下手的机会,这就可以排除造成人们寿命短促的人为因素。老子以本章文字对人们进行劝说,希望人们能够做到少私寡欲,清静质朴、纯任自然。

 

第五十一章

[原文]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①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②。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③;养④之覆⑤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⑥。

[译文]

道生成万事万物,德养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虽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环境使万事万物成长起来。故此,万事万物莫不尊崇道而珍贵德。道之所以被尊崇,德所以被珍贵,就是由于道生长万物而不加以干涉,德畜养万物而不加以主宰,顺其自然。因而,道生长万物,德养育万物,使万物生长发展,成熟结果,使其受到抚养、保护。生长万物而不居为己有,抚育万物而不自恃有功,导引万物而不主宰,这就是奥妙玄远的德。

[注释]

1、势:万物生长的自然环境。一说:势者,力也;一说,对立。

2、莫之命而常自然:不干涉或主宰万物,而任万物自化自成。

3、亭之毒之:一本作成之熟之。

4、养:爱养、护养。

5、覆:维护、保护。

6、玄德:即上德。它产生万物而不居为己有,养育万物而不自恃有功。

[引语]

这一章是着重讲“德”的作用,可以看作是三十八章的继续。老子在这章里再一次发挥了“道”以“无为”的方式生养了万物的思想。本章里的“玄德”即“上德”。老子认为,“道”生长万物,“德”养育万物,但“道”和“德”并不干涉万物的生长繁衍,而是顺其自然。“德”是“道”的化身,是“道”的人世间的具体作用。万物成长的过程是:一、万物由“道”产生;二、“道”生万物之后,又内在于万物,成为万物各自的本性;三、万物依据各自的本性而发展个别独特的存在;四、周围环境的培养,使各物生长成熟。


[评析]

在前面的某些章节中,我们已经了解到老子关于“道”和“德”二者之间的关系,也了解到“道”、“德”与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这一章同样论述的是“道”以“无为”的方式生养了万物的学说,有学者认为,“老子提出‘夫莫之命而常自然’的见解,说明万物是在无为自然状态中生长的。‘莫之命’,即孟子所说‘莫之为而为者天也’的意思。万物的生长,是顺应着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而长的,各自适应着自己所处的具体环境而生长的,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主持者加以安排,然后才能生长的。这一点,是老子反对鬼神术数的表现,反对有神论的表现,就万物的生长却需要依据着客观自然界存在的规律来说,老子称之为‘道生之’。就客观自然界存在的规律具体运用于物的生长来说,老子称之为‘德畜之’。万物生长,既然必须依据自然界的规律,而为自然界的规律的具体运用,所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但万物的尊道贵德,也仅为对自然界的规律的依据与运用,不是另有什么主宰者加以命令与安排的,这种现象,老子认为是无为自然的状态,所以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我们同意以上所述观点,因为道之创造万事万物,并不含有什么主观的意识,也不具有任何目的,而且不占居、不主宰,整个过程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万事万物的生长、发育、繁衍,完全是处于自然状态下。这就是“道”在作用于人类社会时所体现的“德”的特有精神。显然,这是一种勿庸置疑的无神论思想,它否定了作为世界主宰的神的存在,这在先秦时代的思想界应该说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第五十二章

[原文]

天下有始①,以为天下母②。既得其母,以知其子③;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④,终身不勤⑤。开其兑,济其事⑥,终身不救。见小曰明⑦,守柔曰强⑧。用其光,复归其明⑨,无遗身殃⑩;是为袭常⑾。

[译文]

天地万物本身都有起始,这个始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源。如果知道根源,就能认识万物,如果认识了万事万物,又把握着万物的根本,那么终身都不会有危险。塞住欲念的孔穴,闭起欲念的门径,终身都不会有烦扰之事。如果打开欲念的孔穴,就会增添纷杂的事件,终身都不可救治。能够察见到细微的,叫做“明”;能够持守柔弱的,叫做“强”。运用其光芒,返照内在的明,不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这就叫做万世不绝的“常道”。

[注释]

1、始:本始,此处指“道”。

2、母:根源,此处指“道”。

3、子:派生物,指由“母”所产生的万物。

4、塞其兑,闭其门:兑,指口,引伸为孔穴;门,指门径。此句意为:塞住嗜欲的孔穴,闭上欲念的门径。

5、勤:劳作。

6、开其兑,济其事:打开嗜欲的孔穴,增加纷杂的事件。

7、见小曰明:小,细微。能察见细微,才叫做“明”

8、强:强健,自强不息。

9、用其光,复归其明:光向外照射,明向内透亮。发光体本身为“明”,照向外物为光。

10、无遗身殃:不给自己带来麻烦和灾祸。

11、袭常:袭承常道。

[引语]

本章是继四十七章后再次论述哲学上的认识论问题。老子认为,天下自然万物的生长和发展有一个总的根源,人应该从万物中去追索这个总根源,把握原则。人们认识天下万物但不能离开总根源,不要向外奔逐,否则将会离失自我。在认识活动中,要除去私欲与妄见的蔽障,以真正把握事物的本质及规律。


[评析]

在本章中,老子又一次使用了“母”、“子”这对概念。在这里,“母”就是“道”,“子”就是天下万物,因而母和子的关系,就是道和万物;理论和实际;抽象思维和感性认识;本和末等关系的代名词。张松如认为“所谓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正是把概念形成的理论证明,当作对具体事物认识的方法了。西周以来,中国已经产生了例如五行说那样原始、自发的唯物论。当老子第一次试图把那种元素化的‘物理性形式’推进到更高阶段的理论性的形式时,他的理论形式的唯物主义思想,也因受到了历史与科学条件的限制而表现出某种不成熟性,这种不成熟性,反映到更为复杂的认识论领域中来,就很容易带上一种以‘道’观物的特点。这是老子在认识上失足落水的一个重要原因。”(《老子校读》第301页)我们基本上同意这种观点,但又认为老子的确是强调抽象思维,对抽象思维和感性认识的关系讲得不够清楚,这是我们从本章内容中所得知的,不过不能把这一点加以夸大,相反,我们感到,老子对这个问题的论述引用了辩证的方法,他的“知母”、“知子”的观点是老子哲学思想的精华之一,不仅在春秋末年甚至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其思想水平是许多哲学家所不及的。本章的言外之意在于,世人都好逞聪明,不知收敛内省,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他恳切地希望人们不可一味外露,而要内蓄、收敛,就不会给自身带来灾祸。

 

第五十三章

[原文]

使我①介然有知②,行于大道,唯施③是畏。大道甚夷④,而人⑤好径⑥。朝甚除⑦,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⑧,财货有余,是谓盗竽⑨。非道也哉!

[译文]

假如我稍微地有了认识,在大道上行走,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走了邪路。大道虽然平坦,但人君却喜欢走邪径。朝政腐败已极,弄得农田荒芜,仓库十分空虚,而人君仍穿着锦绣的衣服,佩带着锋利的宝剑,饱餐精美的饮食,搜刮占有富余的财货,这就叫做强盗头子。这是多么无道啊!

[注释]

1、我:我,指有道的圣人。老子在这里托言自己。

2、介然有知:介,微小。微有所知,稍有知识。

3、施:邪、斜行。

4、夷:平坦。

5、人:指人君,一本作“民”。

6、径:邪径。

7、朝甚除:朝政非常败坏。一说宫殿很整洁。

8、厌饮食:厌,饱足、满足、足够。饱得不愿再吃。

9、盗竽:竽又作夸。即大盗、盗魁。


[引语]

这一章尖锐地揭露了当时社会的一些矛盾现象。在《道德经》一书中,有几处谈到这个问题,如三章、十九章、五十七章、七十五章等。本章描述了社会的黑暗和统治者给人们带来的深重灾难,尤其是统治者凭借权势和武力,对百姓姿意横行,搜刮榨取,终日荒淫奢侈,过着腐朽靡烂的生活,而下层民众却陷于饥饿状况,农田荒芜、仓藏空虚。这种景况,无怪乎老子把统治者叫做“盗竽”。这一章的内容也可以说是给无道的执政者们——暴君所画的像。

[评析]

杨兴顺说:“‘盗夸’之人过着奢侈生活,而人民却在挨饿。按照老子的学说,这类不正常的情况是不会永远存在下去的,人类社会迟早会回复它自己最初的‘天之道’。老子警告那些自私的统治者,他们永远渴望着财货有余,这就给自己伏下极大的危机。‘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四十六章)。这样,他们违背了‘天之道’的法则,而‘不道早已’(三十章)。让早已忘却先王的金科玉律的自私的统治者不要这样设想,以为他们的力量是不可摧毁的。这样的日子是会来临的:统治者将因自己的一切恶行而受到惩罚,因为在世界上,‘柔弱胜刚强’。老子对于压迫者的炽烈仇恨,对于灾难深重的人民的真挚同情,对及对于压迫人民、掠夺人民的社会政治制度必然崩溃的深刻信念——这些都是老子社会伦理学说中的主要特点。”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从社会稳定与发展的角度,抨击当政的暴君为“盗竽”,这是从老子开始到庄子的道家最为可贵的重要观点。在庄子外杂篇里,他提出“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传统的观点。事实上那些“财货有余”的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盗竽”,“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是从被压迫的劳动者的利益出发而发出的呐喊。从这种观点中,我们也感到这说明了老子并不是腐朽的没落的奴隶主贵族利益的代言人,而是真切地代表了被压迫者的愿望。


 

第五十四章

[原文]

善剑者不拔,善抱①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②。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③;修之于邦④,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⑤,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译文]

善于建树的不可能拔除,善于抱持的不可以脱掉,如果子孙能够遵循、守持这个道理,那么祖祖孙孙就不会断绝。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身,他的德性就会是真实纯正的;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家,他的德性就会是丰盈有余的;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乡,他的德性就会受到尊崇;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邦,他的德性就会丰盛硕大;把这个道理付诸于天下,他的德性就会无限普及。所以,用自身的修身之道来观察别身;以自家察看观照别家;以自乡察看观照别乡;以平天下之道察看观照天下。我怎么会知道天下的情况之所以如此呢?就是因为我用了以上的方法和道理。

[注释]

1、抱:抱住、固定、牢固。

2、子孙以祭祀不辍:辍,停止、断绝、终止。此句意为:祖祖孙孙都能够遵守“善建”、“善抱”的道理,后代的香火就不会终止。

3、长:尊崇。

4、邦:一本作“国”。

5、故以身观察,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自身察看观照别人;以自家察看观照别家;以自乡察看观照别乡。

[引语]

本章讲“道”的功用,即“德”给人们带来的益处。本章是四十七章和五十二章的重要补充。例如,四十七章说:“不出户,知天下”;五十二章说:“即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要做到这一点,还要做到“塞其兑,闭其门”。那么在本章里,老子讲了修身的原则、方法和作用。他说,修身的原则是立身处世的根基,只有巩固修身之要基,才可以立身、为家、为乡、为天下,这就是“道”。老子认为这是唯一正确的认识方式和途径。

[评析]

本章说到“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这一句是从一身讲到天下。读此句,使人不自觉地想起儒家经典之一的《大学》中所讲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所谓“八条目”。这也是从一身讲到天下。道家与儒家在修身问题上并不相同,但也不是完全不相同。这相同之处就在于,他们都认为立身处世的根基是修身。稍后一些的庄子也说,“道之真,以治身,其余绪,以为国”。所谓为家为国,应该是充实自我、修持自我以后的自然发展;而儒家则是有目的性地去执行,即一为自然的,一为自持的,这则是儒、道之间的不同点。

 

第五十五章

[原文]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①不螫②,猛兽不据③,攫鸟④不搏⑤。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⑥,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⑦,和之至也。知和曰"常"⑧,知常曰"明",益生⑨曰祥⑩,心使气曰强⑾。物壮⑿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译文]

道德涵养浑厚的人,就好比初生的婴孩。毒虫不螫他,猛兽不伤害他,凶恶的鸟不搏击他。他的筋骨柔弱,但拳头却握得很牢固。他虽然不知道男女的交合之事,但他的小生殖器却勃然举起,这是因为精气充沛的缘故。他整天啼哭,但嗓子却不会沙哑,这是因为和气纯厚的缘故。认识淳和的道理叫做“常”,知道“常”的叫做“明”。贪生纵欲就会遭殃,欲念主使精气就叫做逞强。事物过于壮盛了就会变衰老,这就叫不合于“道”,不遵守常道就会很快地死亡。


[注释]

1、毒虫:指蛇、蝎、蜂之类的有毒虫子。

2、螫:毒虫子用毒刺咬人。

3、据:兽类用爪、足年攫取物品。

4、攫鸟:用脚爪抓取食物的鸟,例如鹰隼一类的鸟。

5、搏:鹰隼用爪击物。

6、朘作:婴孩的生殖器勃起。朘,男孩的生殖器。

7、嗄:噪音嘶哑。

8、知和曰常:常指事物运作的规律。和,指阴阳二气合和的状态。

9、益生:纵欲贪生。

10、祥:这里指妖祥、不祥的意思。

11、强:逞强、强暴。

12、壮:强壮。

[引语]

本章讲处世哲学,即“德”在人身上的具体体现。前半部分用的是形象的比喻,后半部分讲的是抽象的道理,老子用赤子来比喻具有深厚修养境界的人,能返回到婴儿般的纯真柔和。“精之至”是形容精神充实饱满的状态,“和之至”是形容心灵凝聚和谐的状态,老子主张用这样的办法就能防止外界的各种伤害和免遭不幸。如果纵欲贪生,使气逞强,就会遭殃,危害自己,也危害别人。

[评析]

在本章里,老子用夸张的手法这样写道:把“德”蕴含在自己的身心里,而且积蓄得十分深厚,就像无知无欲的赤子,毒虫、猛兽、恶禽都不会去伤害他,同时他也不会去伤害禽兽虫豸,所以不会招引兽禽的伤害。他形象地说婴儿的生殖器勃起和大声哭喊,这是他精力旺盛和保持平和之气的缘故。他讲赤子的特点是柔弱不争和精力未散,其核心还是“和”。车载说,老子书谈到“和”字,有三处应予重视,一为“和其光”,一为“冲气以为和”,一为“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它以“和光”与“冲气”与“婴儿”来说明“和”,都是在谈统一,都是在谈“混成”的状态。“和光”就“复归其明”说,当光射到了物件的时候,有射到的一面与射不到的另一面,“和其光”是把两者统一起来,回复到“明”的“混成”的状态。“冲气”是万物的开端,万物含有负阴、抱阳的两方面,两者经常是统一的,表现出用之不盈无所不入的作用。婴儿是人的开端,少年、壮年、老年都以之为起点,但婴儿浑沌无知,与天地之和合而为一。“和”所表示的统一,包含着对立在内,是有永恒性的,所以说“知和曰常”。(《论老子》,第69页)老子承认“万物并作”的世界的多样性和普遍存在的矛盾,对社会上存在的占有、掠夺、欺诈、征战的状况极为悲愤,把统一看成他所要追求、所要恢复的事物的常态。


 

第五十六章

[原文]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①。塞其兑,闭其门②;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③,是谓玄同④。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⑤;故为天下贵。

[译文]

聪明的智者不多说话,而到处说长论短的人就不是聪明的智者。塞堵住嗜欲的孔窍,关闭住嗜欲的门径。不露锋芒,消解纷争,挫去人们的锋芒,解脱他们的纷争,收敛他们的光耀,混同他们的尘世,这就是深奥的玄同。达到“玄同”境界的人,已经超脱亲疏、利害、贵贱的世俗范围,所以就为天下人所尊重。

[注释]

1、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此句是说,知道的人不说,爱说的人不知道。另一种解释是,聪明的人不多说话,到处说长论短的人不聪明。还有一种解释是,得“道”的人不强施号令,一切顺乎自然;强施号令的人却没有得“道”。此处采用第二种解释。

2、塞其兑,闭其门:塞堵嗜欲的孔窍,关闭起嗜欲的门径。

3、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此句意为挫去其锐气,解除其纷扰,平和其光耀,混同其尘世。

4、玄同:玄妙齐同,此处也是指“道”。

5、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这几句是说“玄同”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亲疏、利害、贵贱等世俗的范畴。

[引语]

四十二章和前一章讲的都是“和”,这一章接续前章,重点讲的也是“和”。四十二章说“冲气以为和”,是讲事物矛盾着的双方,经过斗争而达到和谐与统一。前一章讲的“知和曰常”,即以和为事物的常态。本章讲怎样可以保持常态的和。这三章之间层层深入,逻辑性极强,向人讲述了“和”的最高道德境界。不过这一章文字蕴含很深,这就不仅仅是指执政之人,而且也包括世间人们处事为人的人生哲理。他要求人们要加强自我修养,排除私欲,不露锋芒,超脱纷争,混同尘世,不分亲疏、利害、贵贱,以开豁的心胸与无所偏的心境去对待一切人和物。如此,天下便可以大治了。

[评析]

在老子看来,得“道”的圣人,即修养成理想人格的人,能够“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这就达到了“玄同”的最高境界。对此,车载评论说:“锐、纷、光、尘就对立说,挫锐、解纷、和光,同尘就统一说。尖锐的东西是容易断折不能长保的,把尖锐的东西磨去了,可以避免断折的危险。各人从片面的观点出发,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以排斥别人的意见,因而是非纷纭,无所适从,解纷的办法,在于要大家从全面来看问题,放弃了片面的意见。凡是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必然有照射不到的阴暗的一面存在,只看到了照射着的一面,忽略了照射不着的另一面,是不算真正懂得光的道理的,只有把‘负阴’、‘抱阳’的两面情况都统一地加以掌握了,然后才能懂得‘用其光,复归其明’的道理。宇宙间到处充满着灰尘,人世间纷繁复杂的情况也是如此,超脱尘世的想法与做法是不现实的,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想法与做法是行不通的,这些都是只懂得对立一面的道理,不懂得统一一面的道理。只有化除成见、没有私心的人,才能对于好的方面,不加阻碍地让它尽量发挥作用,对不好的方面,也能因势利导,善于帮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同其尘’,是对立的统一道理的较高运用。”(《论老子》,第48面)

 

第五十七章

[原文]

以正①治国,以奇②用兵,以无事取天下③。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④:天下多忌讳⑤,而民弥贫;人⑥多利器⑦,国家滋昏;人多伎巧⑧,奇物⑨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⑩;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译文]

以无为、清静之道去治理国家,以奇巧、诡秘的办法去用兵,以下扰害人民而治理天下。我怎么知道是这种情形呢?根据就在于此:天下的禁忌越多,而老百姓就越陷于贫穷;人民的锐利武器越多,国家就越陷于混乱;人们的技巧越多,邪风怪事就越闹得厉害;法令越是森严,盗贼就越是不断地增加。所以有道的圣人说,我无为,人民就自我化育;我好静,人民就自然富足;我无欲,而人民就自然淳朴。

[注释]

1、正:此处指无为、清静之道。

2、奇:奇巧、诡秘。

3、取天下:治理天下。

4、以此:此,指下面一段文字。以此即以下面这段话为根据。

5、忌讳:禁忌、避讳。

6、人:一本作“民”,一本作“朝”。

7、利器:锐利的武器。

8、人多伎巧:伎巧,指技巧,智巧。此句意为人们的伎巧很多。

9、奇物:邪事、奇事。

10、我无为,而民自化:自化,自我化育。我无为而人民就自然顺化了。


[引语]

在二章、五章和十章里,老子已将天道自然的思想,推之于人道,提出了“无为而治”的思想。在本章里,老子以“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民多智慧,而邪事滋起;法令滋章,而盗贼多有”反证应以“无事取天下”,皆末托“圣人”之言,长言无为之治,章法井然。老子生活的时代,社会动乱不安,严峻的现实使他感到统治者依仗权势、武力、肆意横行,为所欲为,造成天下“民弥贫”、“国有滋昏”、“盗贼多有”的混乱局面。所以老子提出了“无为”、“无静”、“无事”、“无欲”的治国方案。他的政治主张在当时不可能被执政者所接受,也绝对没有实现的可能性。总之,这一章是他对“无为”的社会政治观点的概括,充满了脱离实际的幻想成分。但这对于头脑清醒的统治者为政治民,是会有益处的。

[评析]

先说“以奇用兵”。《道德经》不是兵书,但其中不排除有关于军事方面的内容,这是我们在前面章节里已经说到的问题。例如本章讲“以奇用兵”,实际上讲的是军事问题。在老子的观念中,用兵是一种诡秘、奇诈的行为,因而在用兵时就要注意想奇法、设奇计、出奇谋,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出奇制胜。这表明,老子的用兵之计与治国安邦有截然的区别,即用兵要奇,治国要正。“以奇用兵”实际就是要变化莫测、神出鬼没。战争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是国家政治无法正常运轨时不得已而采取的下策。老子反对战争,但战争却不可避免。因此,老子在《道德经》里就不能不提出自己的见解。这个“以奇用兵”之计,不是为昏君、暴君出谋划策,而是为弱者、为正义之师设想的。

再说第二层意思。老子说“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这是老子对国计民生的具体思考。胡寄窗写道:“老子把工艺技巧认定为社会祸乱的原因,他们要求废除工艺技巧,甚至认为盗贼之产生也是由于工艺技巧的关系”,“可见他们对工艺技巧的深恶痛绝。坚决反对工艺技巧是道家经济思想的特点。初期儒家并不根本反对工艺之事,只不赞成儒者从事工艺,甚至有时还承认工艺的重要作用。墨家之推重工艺自不必说。战国后期的儒法各学派,虽鄙视工艺,但尚肯定工艺之社会作用。只有道家才错误地把工艺看作是社会祸乱的根源。”“老子反对工艺技巧的这一观点,非常奇特,与战国各学派以及战国以后各封建时期的思想都迥然不同。这一观点本身不仅是消极落后,而且是反动的。”(《中国经济思想史》上,第211页)这种分析虽有其道理,但我们感到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再作分辨。老子重视“无为”,重视“质朴”,重视“勤俭”,他反对工商的观点有其指导思想的原因,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客观地讲,老子并不是笼统地、绝对地反对工商,他主要反对的是统治者借工商积敛财货,过奢侈豪华、醉生梦死的荒淫生活,并不反对老百姓求富,因为在本章中,老子说“我无事,而民自富”。这是很重要的一个证据。笼统地讲老子反对工商业的发展,恐怕还要再找一些论据。

 

第五十八章

[原文]

其政闷闷①,其民淳淳②;其政察察③,其民缺缺④。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⑤。正复为奇,善复为妖⑥。人之迷,其日固久⑦。是以圣人方而不割⑧,廉而不刿⑨,直而不肆⑩,光而不耀⑾。

[译文]

政治宽厚清明,人民就淳朴忠诚;政治苛酷黑暗,人民就狡黠、抱怨。灾祸啊,幸福依傍在它的里面;幸福啊,灾祸藏伏在它的里面。谁能知道究竟是灾祸呢还是幸福呢?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正忽然转变为邪的,善忽然转变为恶的,人们的迷惑,由来已久了。因此,有道的圣人方正而不生硬,有棱角而不伤害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眼。


[注释]

1、闷闷:昏昏昧昧的状态,有宽厚的意思。

2、淳淳:一本作“沌沌”,淳朴厚道的意思。

3、察察:严厉、苛刻。

4、缺缺:狡黠、抱怨、不满足之意。

5、其无正也:正,标准、确定;其,指福、祸变换。此句意为: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

6、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正,方正、端正;奇,反常、邪;善,善良;妖,邪恶。这句话意为:正的变为邪的,善的变成恶的。

7、人之迷,其日固久:人的迷惑于祸、福之门,而不知其循环相生之理者,其为时日必已久矣。(严灵峰释语)

8、方而不割:方正而不割伤人。

9、廉而不刿:廉,锐利;刿,割伤。此句意为:锐利而不伤害人。

10、直而不肆:直率而不放肆。

11、光而不耀:光亮而不刺眼。

[引语]

前面几章论述“德”在政治、社会、人生方面的体现,本章讲的是政治、社会、人生方面的辩证法。本章里提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对于此句将在本章评析中详细论及。对于此章的研究,有的学者认为各段落之间的文义不一致,不连贯,可能有错简的情况。我们这里仍依据原文引述,未做文字方面的调整。


[评析]

老子在本章里提出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句,自古及今是极为著名的哲学命题,往往被学者们征引来用以说明老子的辩证法思想。冯友兰在分析此句时这样说:“老子哲学中的辩证法思想是春秋战国时期社会的剧烈的变革在人们思想中的反映。在中国哲学史中,从《周易》以降,即有辩证法的思想,但用一般的规律的形式把它表达出来,这还是老子的贡献。但是,老子还没有把客观辩证法作为自然界和社会中的最一般的规律提出来。除此之外,老子的辩证法思想还有很多严重的缺点,对形而上学思想作了很大的让步。第一,老子虽然认识到宇宙间的事物都在运动变化之中,但是认为这些运动变化,基本上是循环的,不是上升和前进的过程。它所谓‘周行’,就有循环的意义。第二,关于运动和静止,是哲学中重要问题,‘动’与‘静’也是中国哲学中的重要范畴。老子承认事物经常在变化之中,但是他也说,‘万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十六章)。万物的‘根’是道,‘归根曰静’。他认为‘道’也有其‘静’的一方面;而且专就这一句话说,‘静’又是主要的。因此,他在实践中特别强调清静无为,认为‘重为轻根,静为躁君’(二十六章),‘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六十一章),实际上表示对事物变化运动的厌弃。第三,对立面必须在一定的条件下,才互相转化,不具备一定的条件,是不能转化的。祸可以转化为福,福也可以转化为祸,但都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才是如此,例如主观的努力或不努力等,都是条件。照老子所讲的,好像不必有主观的努力,祸自动也可以转化为福;虽然有主观的努力,福也必然转化为祸。这是不合事实的。老子的这种思想,也是没落奴隶主阶级的意识的表现。他们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自以为是处在祸中,但又无力反抗,只希望它自动地会转化为福。老子认为对立面既然互相转化,因此就很难确定那一方面是正,那一方面是负。这样的‘其无正’的思想,就对相对主义开了一个大门。后来庄子即由此落入相对主义。”(《中国哲学史新编》第272页)老子的辩证法思想是非常重要的,冯友兰先生的批评十分中肯,指出了其中的要害问题,但我们的看法又与冯先生略有不同。我们感到,老子的辩证法已经具备了矛盾对立统一的规律的性质,相反的东西可以相成,同时,他又知道相反的东西可以互相转化,这种观察事物、认识的事物辩证方法,是老子哲学上的最大贡献。

 

第五十九章

[原文]

治人事天①,莫若啬②。夫唯啬,是谓早服③;早服谓之重积德④;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⑤,可以长久。是谓根深固柢,长生久视之道⑥。

[译文]

治理百姓和养护身心,没有比爱惜精神更为重要的了。爱惜精神,得以能够做到早作准备;早作准备,就是不断地积“德”;不断地积“德”,就没有什么不能攻克的;没有什么不能攻克,那就无法估量他的力量;具备了这种无法估量的力量,就可以担负治理国家的重任。有了治理国家的原则和道理,国家就可以长久维持。国运长久,就叫做根深祗固,符合长久维持之道。


[注释]

1、治人事天:治人,治理百姓;事天,保守精气、养护身心。对“天”的解释有两种,一是指身心,一是指自然。此句意为保养天赋。

2、啬:爱惜、保养。

3、早服:早为准备。

4、重积德:不断地积德。

5、有国之母:有国,含有保国的意思。母,根本、原则。

6、长生久视:长久地维持、长久存在。

[引语]

本章讲治国与养生的原则和方法。从文字上看,老子讲了与别人不同的这样一个道理,他把吝啬当作人修身养性的重要美德加以颂扬,而不是专指财物的爱惜。老子认为,吝啬就是在精神上注意积蓄、养护、厚藏根基,培植力量。真正做到精神上的“啬”,只有积累雄厚的德,有了德,也就接近了道,这就与圣人治国联系到一起了。这里,把“啬”解释为节俭也可以,因为就老子而言,他十分重视“俭”德,这也是道家一贯的思想特征。

[评析]

首先谈“治人事天,莫若啬”。上面提到,“啬”可以解释为治国安邦的根本原则,同时也可以解释为节俭的美德。老子提出“啬”这个观念,这在春秋末年的思想界是很独特的。老子把“俭”当作“三宝”之一,他说:“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他认为,要“俭”才可以进一步扩大生活的范围,否则必死矣。张松如说:“啬者,亦俭也。啬就是留有余地;留有余地,才能早为之备;早为之备,才能在事物即将发生之顷及时予以解决;在事物即将发生之顷及时矛以解决,才能广有蓄积;广有蓄积,自然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然就具有了无穷的力量。老子认为大而维持国家的统治,小而维持生命的长久,都离不开‘啬’这条原则,都要从‘啬’这条原则做起。所以说它是‘长生久视之道也’。啬与俭当然符合‘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不过,如果强调它是一种消极、退守的政治倾向,就未免只从表面形式上看问题,不见得是看到了它的精神实质。”(《老子校读》第3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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